老人摇头不语,又再把了一遍。
钟老太太只念叨着钟煜说她孙媳妇气血亏,忘了说他们小年轻在备孕,况且停经六到八周后,才可能呈现“滑脉”的脉象。
那日她本看小姑娘眉目间一阵柔润,又听老友说她这孙媳妇心善性格好,便没放在心上,想来那时激素就已发生作用。
赖香珺怔怔看着段策递来的报告,像是外星文,她盯着半天不说话。
“医生说很大可能是怀孕,但需要等胎心胎芽出来后才能下定论,”段策看到一脸无措的赖香珺,不自觉放柔了声音,“月份太小了,下周再做检查。”
她还是盯着这张报告单,诊断意见处写着:宫内早早孕,建议复查。
有些不可置信地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。
“段策,”她又想哭又想笑,呆呆地转头找他眼睛,“我我要做妈妈了。”
本来以为需要好久、好久,她才能延续小时候过家家的梦想,此时此刻,她竟然真的要成为一位妈妈了。
如此猝不及防,她显然还没做好准备。
段策静静瞧着她,因今日要去祭拜,穿了很素净的黑色连衣裙,一头卷发也被细致地挽成温婉的侧辫,病房、床铺都是雅静的冷色调,更衬得她苍白而单薄。
可她扭头来和他说话,又分明闪过某些流光溢彩的光辉。
这是他十八岁时就喜欢的人,人生苦短,他曾和她羁绊八年之久。
而现在,她就要做妈妈了。
一个与他全然无关的新生命的母亲。
“他钟煜知道了吗?”
赖香珺现在显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,“怎么会?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!”
段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,只是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眼神很柔和,反复默读“第一个知道的”这五个字。
他习惯了喝咖啡,不加奶不加糖,苦的能杀人。现在看到她如此开心,心情却像加了点牛奶的咖啡。
看着赖香珺翻找着什么,他站起身,动作自然地替她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递过去。
同时温声道:“想吃什么?我去买给你,医生说你身体比较虚弱,要多休息。”
她点开了通话页面,心思显然已经飞到了即将拨出的那个号码上,随口应道:“喝粥吧,我没太有胃口。”
“红豆粥吗?”
“嗯,”她后知后觉这样的对话太过熟稔,抬起头,看向站在床边、目光依旧温和的段策,微微颔首,声音恢复了平日的礼貌与疏离:“谢谢你,段策。”
房门被轻轻关上,室内安静到能听见她的呼吸声。
赖香珺再次将手轻轻放到小腹上,连呼吸都收紧。
她再次拿起一旁的手机,想要立刻告诉钟煜这个消息,他要是再故意对她冷声冷语,她就真的让女儿问他叫叔叔!
可手机嘟了好几声,愣是没人接。
赖香珺于是纳闷,以钟煜这几天对她的步步相候,没道理不接她电话。
难道真生气了?就因为她要来泸城?可这有什么好令他生气的,她又不是来和前男友私相授受旧情复燃的。
赖香珺对于没能第一时间告诉钟煜他要当爸爸而感到遗憾,甚至有点生气,但她下一秒又告诉自己不要生气,她虽然是第一次当妈妈,可好歹也看过影视剧,孕妇要保持良好的心情。
正要告诉谈薇和赖芷瑜时,房门被轻轻叩起。
段策刚出去,现在折返,难道是忘了拿东西?赖香珺环视四周,没注意到有什么被落下了,轻轻应了声:“进~”
祝景山步子有些犹疑,对着病床上这么一张和故人相似的脸,饶是在外叱咤风云的他,也难免失了几分从容。
“你是?”
赖香珺本能地警惕,可眼前这个陌生人,注视着她的脸,一时让她不知道对方到底在看谁。
祝景山这才停止自己那番不礼貌的注视,脸上露出一抹温和而歉意的笑容,自我介绍道:“我叫祝景山,是”他顿了顿,看着她眼睛,“是你妈妈侯南珍的朋友。”
“我妈妈”赖香珺喃喃自语,诚实道:“我不知道”
男人的脸上荡起柔软的笑意,“那时候还没有你,我也没出国。后来你出生的时候,我都备好了礼物要回来,结果却听到那样的噩耗”
“抱歉,”男人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悔恨和苦痛,将眼里的湿意憋了回去,“你看我,好端端说这些,你现在应该好好修养的。”
赖香珺摇摇头,莫名其妙的,在这短短的几分钟,她对男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,“叔叔,我叫赖香珺,您也可以叫我小苔。”
“香珺、芷瑜,都是好名字,”男人满是赞许,“你妈妈给你们姐妹俩取的名字都很好。”
段策拎着食盒赶到病房时,赖香珺正和祝景山畅聊,她对妈妈了解甚少,可从眼前这个叔叔这里,知道了很多侯南珍青春可爱的回忆。
他沉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