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大的小包裹取下来。
里面包了个更小的油纸包,打开是小指大的细瘦不知什么鸟的腿,烤熟的。
再检查时飘出个纸片,字体潦草,横撇竖捺每个笔画都支棱着像是要起飞:
鴢,食之宜子。
是沈杞的鬼画符。
长平看完将鸟腿往嘴里塞,又猛地顿住,扯了指甲大的鸟爪下来,剩下的连皮带骨直接嚼了。
嚼完唤来女官,将那沾了油的纸片和齿缝里挤出来的鸟爪递给她:
“你亲自去一趟,送给桑老,也不算我食言。”
孕六月,伊珏的意识是被白玉山唤醒的。
“别睡了。”白玉山语气里满是无奈:“克制些,你现在体型有些大。”
伊珏模模糊糊地醒过来,试探地蹬了个腿,想说话一张嘴就感觉自己吃了很多不好的东西,立刻醒了神,在脑子里回应道:“好。”
“好”完不自觉地又陷入沉睡,只是睡得时间会少一些,常蹬个腿伸个拳,长平便伸手摁着肚皮和他玩。
白玉山问他好玩么。
他如今扎根在伊珏的意识里,完全可以意识交流,甚至哪怕一个闪念,都能交互念头。只要彼此完全放开意识,互不设防。
这种全然敞开交流的方式过于打破他的秉性,因而白玉山兢兢地从不越过雷池,意识传达都变得极少。
伊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,也常常管住自己,大多数都在沉睡中度过,连外界的声音都不再攫取,像个普通的胎儿。
明明在一个脑海里,像是拥有同一个身体,他们近到无可比拟,有着最便捷的交流方式,却比在外面交流的更少了。
如今他问,伊珏自然回应:“新奇罢了。”
于是再没有回应。
没有等到想要回应的胎儿陷入沉睡,又没有多久,伊珏头朝下脚朝上地不怎么动弹了。
从小小的胚芽到四肢俱全,又逐渐长大到将要出生的时间漫长又短暂,无论白玉山还是伊珏,对此全然是一种新奇的心态经历又旁观了整个过程。
“长平要当娘了。”伊珏忽地传过意识。
他不是第一次这样说,只有这一次,他像是才真正认识到这个事实,传递过去的情绪里充满了惊奇:“我骑猪的同伴肚子里孕育了一个完整的生命!”
回应他的是传递回来的,很无言以对的复杂情绪,像是在说:她都要给你当娘了,你还始终记着她骑猪的模样。
伊珏想,这又不矛盾,她钻过坟,骑过猪,坐着椅子上过天,生个我而已,算什么大事。
钻过坟骑过猪的长平提前住进了布置好的产房,桑老自从收到纸片和鸟爪,三天一次地亲自登门给长平诊脉,持续了半个月,长平使人收拾出客房,让他住在公主府里,彻底满足了老头儿每天摸三次脉的心愿。
并纸笔不辍地记录了全程。
约莫就这两天便要生产,他甚至仗着自己年纪大,将头一次当爹的驸马都尉都撵走了:“老夫就在这守着,此处用不着你。”
又唤人在产房外搭了个小棚子,老头打算接下来绝不挪位。
长平还未发动,他又忍不住进产房摸脉,摸完就笑:“最迟明晚。”
说完取纸笔刷刷地记了一张鬼画符。
长平瞥了一眼,深憾桑老头年纪太大,否则该随沈杞修道,他们的笔迹缘分不浅。
十二分耐性地等他癫完,长平从脉枕上收回手问:“我这身体算是养好了?”
“没问题!”老头嗓音高亢:“那鸟腿奇了,这个生完你明年还想再生,也不必换驸马!”
被撵到院墙角落蹲着的驸马茫然抬眼,望向产房的眼神像个无助孩子。
“听到没?”伊珏懒洋洋地:“明天,这世间我又要来了。”
又突然振奋:“不知这身体长什么模样,我想要你家那双眼睛,好看极了,看狗都深情。”
那双眼睛是太宗太后遗传下来的,伊珏一句话炸的白玉山控制不住情绪,本能地想,你这一句话扫出多少狗。